神星雪郑重答应了叶尘,一定会到北燕天吼峰相助,说罢之后就拎起烂泥般的冷虎禅踏雪离去,她嘴上从来也不擅长大义凛然的决绝或感激涕零的倾诉,但心中已打定主意,宁可曝露自己的武功秘密,也要在冰原替叶尘解得困境,方算还了恩情因果,之后若能留住性命,便回江南接走女儿,届时天高海阔,江山深广,必须要拿回属于自己曾失去的无上荣耀,才不负那震古烁今的太乙玄黄经。
叶尘目送天仙姊姊离去,心中不免怏怏不乐:听说别的女侠女仙中了春药后,都和发情小狗儿似的,脱衣裳、大红脸、流口水、光屁股……发疯往男人身上扑,怎么一到自己这就不一样了呢,唐芊个性强悍,还勉强说得通,神星雪明显要柔弱得多,怎么也能扛得住?到了甚至都不和自己同行一路。
但细想下,再怎么说人家身份也是矜贵守礼的妇人,若和自己同行反而说不过去,再另外,就算真同行了,唐芊那边也解释不清楚。
叶尘大大伸个懒腰,懒得琢磨已经过去的闲事,回到客栈后没去打扰唐芊,独自找了个空房,调息运气,补充被日月无光抽空的内力真元,同时又计算想到,看来要想完美运使此招,至少需要凝练出道心法相,届时观想太阳当空,才能以神剑蔽之,夺人观感,掌握掠夺空间距离的绝世神力,至于那最后一剑「大日轮回」,应该和混沌阴阳道的第十重逆天歌差不多,功成之时,便可粉碎虚空,身化武圣。
「那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。」叶尘想罢,口中吐气如箭,内息神完气足,窗外天光也已大亮。
「说什么呢,消耗那么大,敌人很棘手吗?唐芊早已站在门口。
「也还好,所谓猛兽其实就是冷虎禅,你还记得这人吗?」
唐芊摇摇头道:「不太记得,但前些日子在森罗堡听莲溪婆婆说过,这个人武功高深,性格毒辣已极,当年被我阿爹用雷九拳捶得跪地,后又挑断了他的妖筋,这才答应归顺的。」
「雷九拳?」叶尘想笑又不敢笑,「这是什么武功?」
唐芊粉面泛红,好一会才说道:「这是他自己创制命名的拳术,你有时间可以试试,看看混沌阴阳道接得住接不住。」
「那当然是接不住。」叶尘慌忙摆手,唐雷九的武功路数万古无一,天下难敌,这种听似粗鄙儿戏的拳术肯定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莫大威力。
「别贫嘴了,快跟我说说昨晚怎么回事?」
「说来话长,咱们耽误了整整一天,路上我再细说吧。」叶尘立刻通知老大等人启程,并吩咐四人轮番进车休息,除了采买物资和村镇换马外,几乎不下车厢,马不停蹄的星夜兼程。
唐芊听了顾烛影、神星雪和冷虎禅的事后,也没特别吃惊,只说道:「太乙玄黄经已由先天太极门执掌千年,居然也能流得出去……但愿这个女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。」
叶尘无奈道:「武功再高的女人也需要吃饭拉屎,也一样有七情六欲,更保不准脑袋会发昏,如今天下绝顶高手云集北燕,能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,就是不知道我参与打坏冷虎禅,会不会得罪森罗王。」
「说话真难听呢。」唐芊没提父亲,转头对尴尬的蚯蚓道:「你多知江湖掌故,对这次到北燕的高手怎么看?」
叶尘正色以待,也很想听听敌我双方的详情。
蚯蚓想了想道:「首先是大敌先天太极门,万天兵不用提了,实战搏杀,不但同境界无敌,哪怕道心法相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尊怪物,洪经藏的九龙灭神咒早就大成,一拳一掌都有天龙巨力加持,只会更难对付……唉……江山七杰全乃中原霸主,说来说去其实也还是那几句被传烂的赞美之言,就算有什么破绽弱点,也绝不可能流传江湖的。」
「没关系,只随便说说便好,展慕云呢?对他完全不了解。」叶尘和洪、万二人交过手,勉强算是熟悉,大荒神拳,天龙之掌,那种神功罡劲他自问现在还比不上,但此次并不是要击败他们,倒也没什么惧怕,只唯独对那深不可测的英俊白衣男子颇为陌生忌惮。
蚯蚓续道:「呃……只听说展慕云和普通武人不同,出身官宦世家,历代缨鼎,祖父展坚在前朝是扬扬显赫的国公爷,父亲曾官拜大将军。他自己更是天资绝顶,才华横溢的少年名士,改朝换代后展家辉煌烟消云散,展慕云却得遇奇缘,练成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,中原有才子作歌,风云处,冷光横空,集天地之浩然,出手一刀,无所不断…至于他为何加入先天太极门,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。」
叶尘很早就好奇,那位两鬓华发,痴心而又萧瑟的展慕云怎么都不像会依附强权的男人。
「我知道。」唐芊忽然道。
「哦?为什么?」叶尘忽又恍然,「是因为魔后?」
连角落休息的小刀都竖起了耳朵,女人似乎天生对这种话题有兴趣,何况昔年展慕云是才高八斗、武功绝顶的明华高第,魔后又是南疆第一位的人间绝色。
「嗯……被义母严辞拒绝后,展慕云心伤欲死,只觉得窥见武圣奥秘才能了然情劫,看破……我师父是如何,那个虏获……就是这样。」
这中间肯定涉及梵天情和颜芙琼的隐私,谁都不便细问细说,叶尘转开话题道:「总之此行最厉害的敌人就是他们三个了,我们这边有你、我、神星雪……似乎谈不上势均力敌。」
唐芊道:「他们乃是太极门逐鹿远征的三大支柱,出道十几二十年,历经百折千磨,却从未输上过一招半式,即便抛开武功境界,眼力、经验、应变、精气神,都要比咱们要深厚得多。
「三杰联手,足可镇压场面,更有皇甫正道安排的秘密人马,所以,走正面是行不通了。」叶尘皱眉思索。
唐芊自信一笑,随手取出一张纸道:「现在不是高山仰止的时候,得有个清楚的路子,首先是天元宗,你的师门,能说服他们不瞧热闹,替咱挡住一人吗?」
她说的「一人」当然是洪、万、展之一,叶尘心道无论姑姑还是聂千阙都肯定不成,唯独神武殿曾恨水师伯亲临,才有资格和那三人交手论理,却不知人家来是不来,同时自然又念及到温雪师姐,但愿她没随行,趟这险恶乱战,只能道:「我可以试试,大概有六七分把握吧。」
「好。」唐芊提笔写上太极,在它侧前以小字又写了天元,「琅琊剑楼有什么人出马了没?」
蚯蚓道:「萧师道带领两百余门人早已启程。」
「这么多人?」唐芊一怔,此行并非江湖山寨群殴,人多可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。
叶尘说道:「早年我总听人家说起,萧师道为琅琊剑楼军师,奇门易理、天数谋策尽在谈笑,他既然敢去,就肯定有把握,至少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。」
唐芊又写了琅琊二字,笑道:「这个不用说啦,他们最舒服的事就是让先天太极门不舒服,还有极乐天禅寺,无法和尚曾欠我父亲一个大人情,老大,你速去另备车马,再探听他们的行程,办完后再回来。」
老大没有半句废话,立刻开门闪出了车厢。
唐芊对叶尘道:「我赶过去和他们说说,让无法还了人情,在北燕暂时听从你调遣,只为对抗先天道门野心,离了冰原后自可悉随尊便。」
叶尘一惊,有了佛教诸大天王助拳,可就完全有资本和洪经藏等人斗一斗了,至于那个所谓的大人情,自然是上代的恩怨情仇,闲着没事时再问就好了。
唐芊忽又提笔画了一圈虚线,写下春秋二字,沉吟一会道:「铁家是先天太极门的首要目标,所以若想埋伏一支暗手,春秋书院最合适。」
叶尘想到和自己肉欲翻滚的上官琅璇,点头道:「我也可以试试,但这又不是打仗,伏兵会有用吗?」
唐芊秀美的水眸隐现杀机,淡淡的道:「费那么大功夫,总要留下先天太极门一根支柱。」
叶尘凛然,却又立刻热血沸腾,诛杀江山七杰,可比斩了言无笑难上数倍不止,若能功成,此辉煌战绩定将流芳百世。
唐芊又道:「现在还不知道那路所谓秘密人马是谁,具体安排容我再琢磨琢磨,太极门敢明目张胆远征,就是赌中原武人一盘散沙,你如能团结各大门派,哪怕只是暂时的,估计也足够应付此战了。」
说着是挺简单,暂时领袖四大武学圣地,这种恢弘大气魄几可直追昔年的司空黄泉和梵天情,小刀和蚯蚓瞠目结舌,且隐有预感,正在亲眼目睹一尊绝世人物成长起来。
「战场多变,运数难测,没必要考虑得太过多。」目前仅仅纸上谈兵,八字尚缺一撇,叶尘倒没什么骄傲的感觉,只料想以洪经藏等人的身份,断不可能用出拿铁晓慧当人质威胁的手段,自己冷静处事,遇水搭桥便可。
「所以小刀你们几人就别去天吼峰了,北燕那里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吗?」
车里的蚯蚓二人知道自己武功没法和中原顶级精英过招,去了也是累赘,也没坚持同行,只说道:「中原和北燕的边境有座燕城,在那找地方休整后可从玉龙雪山深入亘古冰原。」
唐芊点头道:「好,叶尘你先去燕城,到那之后再联络天元宗和春秋书院的高手,我跟老大、小刀去找无法天王,无论事成与否,天吼峰汇合。」
「好。」叶尘相信无法是得道高僧,哪怕结盟不成也不会为难唐芊。
反倒燕城令他更在意。
除了老家和天元宗外,在叶尘生命里最特别的地方就要属燕城了,当初和方楚倩离开时本以为此生再难履斯土,没想到世事无常,才一年多而已,辗转又回到了那里。
北燕为天地极北冰川,经年风雪万里,无穷坚冰覆盖,良驹难驭,先天太极门众高手久居中原内陆,根本不知宇内竟会有如此磅礴浩瀚的冻土世界。
洪经藏人如神山,眼神鸷鹰般锐利,顾盼自雄,锋芒比这片冰原还要冷得多,但望向身旁的中年男子时,居然变得略微柔和起来,甚至异常罕见地笑道:「你这么晚才赶过来就为了找酒?」
那中年男子两鬓华发比雪还要莹白,眉目俊秀清逸,闻言后沧桑似山海的目光忽然变得灵动,充满了温暖的笑意,自是当初放叶尘一马的展慕云,他从马鞍解下几个大酒坛分发诸人,笑着说道:「天下五地,中原酒味厚,东酒清苦,南酒偏淡,西酒醇甜,唯独这苦寒北燕的白酒最烈,最有爷们儿的劲头,若不为它,我可未必老远过来挨冻。」
年轻弟子急忙过来帮展慕云分酒,宁无比忌面对一望无际的荒芜冰原,喃喃说道:「九泉之水的中心怎么和北极一样。」
「古水冰封,非人力能开启,这次集结过来,我猜除了胡乱瞎打一气外也没什么用的。」展慕云面色苍白,脸上不见一丝皱纹,然而任谁见到他,都会觉得这个人既苍老又憔悴,举手投足都似拖着无形重物,压碎了他本该意气风发的绝代风华。
他曾自作主张,在洪武门放走大敌叶尘,早已不算什么秘密,但皇甫正道没有丝毫责怪,洪经藏亦没问过半句原因,其他人自然更不敢问。
女人们久慕他是痴情俊美的才子,武人们却知他是刀中之神,洪经藏最好的朋友,万天兵最钦佩的对手,先天太极门弟子最尊敬的护法长老,所以哪怕如今的展慕云孤寂寡欢,每个人都对他心生唏嘘,可是却无人形于颜色。
江山七杰本不需要同情怜悯。
「没办法,这可能就是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吧。」宁无忌苦笑,他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,失控,又刺激。
「好一句身不由己,说得好,既然要在肮脏的江湖中打转,又怎能事事逍遥,不如痛快迎战天下,以武证道,至于真相如何,对我们来说根本也没什么差别。」洪经藏自负人中巨龙,有宝库便开,无宝库便诛灭铁家和胆敢反抗的下等人,简单明了,仅此而已。
宁无忌笑道:「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,铁晓慧自问能引各大门派围攻咱们,可咱们又何尝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敌人么,到时武林统一,共抗魔国,这种大义,又岂是那群见利忘命的碌碌小人能理解的。」
风雪渐猛,先天太极门众被激昂得热血沸腾,展慕云不置可否,独自开瓶饮酒,他厌恶比武杀戮,只喜欢诗词歌赋、饔飧馐膳和知心朋友,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,不为雄霸天下,甚至不是为了什么统一大义,只为当年那个冷傲高贵少女的一句话。
深紫色的柔软披风,如云如瀑的秀发,倔强的嘴角,以及那双比晶钻还亮的眼睛。
只要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现一丝笑意,展慕云就会发自肺腑的感到愉悦满足。
「我是南蛮魔女,你是中原名侠,路不同的。」少女气质比中原所有名门闺秀都要娴静优雅,语气却一如往常的斩钉截铁,不给人留分毫余地,「而且我选中的男人已经粉碎虚空,展公子,前路保重。」
展慕云望着远去伊人的背影,大笑呕血,震断神刀,只为探寻武圣天梯,却不知自己粉碎虚空时,她会不会再看上自己一眼。
想到颜芙琼,他猛然呛酒,剧烈地咳嗽起来,整个人上半身都弯了下去,旁人沉默不语,却能清晰感觉那股撕心裂肺、肝肠寸断的苦楚,咳完的展慕云若无其事,继续大口灌着北燕烈酒,直至面颊火红,好像余烬残焰。
「咳嗽就不要喝酒了。」
高挑玲珑的铁晓慧被裹在雪白貂裘之中,只露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,她如今穴道已解,沿路举止老老实实,莫说逃跑,话都不多说两句,其他人为图清净,正求之不得,也不去理这小姑娘,不料竟主动和展慕云说话。
展慕云柔声道:「沉疴痼疾,不喝也许咳得更重,倒让铁姑娘笑话了。」
铁晓慧娇俏的脸蛋难掩同情,轻声道:「再伤心的事儿也得有过去的一天,何必煎熬自己的身子。」
旁边一个女弟子怒斥:「大胆!敢对慕云先生无礼!」
「没关系。」展慕云摆摆手,「多谢铁姑娘关心了,请再委屈几天,很快你就能和令尊团聚了。」
铁晓慧稍带讥讽地道:「不急,团聚后你们就要杀我爹爹哥哥了。」
展慕云无奈笑道:「江湖事终归有江湖规矩,当年青天寨、虎头堡、海鲸帮不肯归顺铁氏一族,被杀得满门鸡犬不留,的确残酷,但没办法,更不是你我能说得算的。」
铁晓慧呵了呵冻疼的小手,眼圈泛红,我见犹怜,低声道:「您是威震天下的高手,难道……」
宁无忌怕展慕云耳朵软,被这死丫头拿装可怜的话僵住,忙插嘴道:「这就叫人在江湖飘,哪有不挨刀,出来混早晚要还的。」
「哎……」铁晓慧叹息,「所以啊,还不一定谁挨刀呢……无忌公子胸口伤刚好吧,可得小心呢。」
宁无忌保持风度不做斗嘴,可心中已定杀机,想出了种种恶毒的诡计。
没多大工夫,远处有几个先行探路的北国弟子脚踩雪撬赶到,禀告洪经藏等人铁家子弟和春秋书院已经在天吼峰汇合了铁玄夜,极乐天禅寺四大天王亲临,住进了天照门安排的大帐,按脚程,曾恨水和沐灵妃率领若干弟子也将在这三五天内赶到,三绝门和燕城都算天元宗外围势力,若接应快捷顺利的话,也说不定更快些,其他各方门派或独闯天下的散修高手也都利用各种手段,源源不绝地赶来这里。
另一人道:「南疆这次来的是唐芊和叶尘,还听说,魔后颜芙琼也带着元始天魔门高手上路了,可惜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,未能证实。」
展慕云负手提壶,目视冰原,似在欣赏雪国壮阔,好像根本没听到那个本该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。
铁晓慧微微扭转过头,不忍再看,她正值青春年少,还不太能懂刻骨铭心之类的词,只是忽然莫名其妙想道:若有哪个男人对自己也如此念念难忘就好了,可惜叶尘哥哥生性花心,他若有人家展慕云半分专一,我俩好像也还蛮般配……
「莫想太多,等天兵他们一到,尽快了结此事。」洪经藏从后面拍了拍展慕云肩头,他尊重朋友,十几年来几乎从不提那段往事,但心里一直觉得是魔国妖女淫贱,利用美色勾引中原高手,「假若颜芙琼亲临,我会替你见她。」
展慕云笑得有点勉强:「近些年你神功一日千里,怎么说话也变得矫情那么多,看来是肚子缺酒吧。」
「哈哈哈,是缺一点,但愿无法和尚及曾恨水他们武功进步些,你我兄弟也难得出全力对付什么对手了。」洪经藏大笑,浑身战意蒸腾。
宁无忌道:「神机殿师弟们多半已经安排好了避寒帐篷,太冷了,咱们不如先安顿下来再说话。」
先天太极门一行人继续上路,也多亏那几个出身北燕的门人早年常进入冰原猎雪貂、挖雪莲,由他们领路可谓事半功倍,否则外乡人想在这片荒僻冻土找准方位,真的极是不易。
这个时节的燕城比当初叶尘离开时还要冷得多,华茵自小生在南方,从没穿过如此厚的棉袄和连帽狐裘风氅,即便如此还是把她冻得眼角流泪,一旁的古川章秀更加不堪,瑟瑟发抖,鼻涕都快冻在唇上。
只把橘千岁瞧得哈哈大笑:「小丫头到底矜贵,你父亲像你这般大时,已经在北燕使群雄束手,夺得宝剑了。」
华茵生平最崇拜父亲的英雄无敌,闻言后不禁遥想昔日弱冠少年是如何笑傲冰原的,另外父母初次结识,同样也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中,神往之下,就连寒意似乎都减轻不少。
古川章秀哆哩嗦道:「四叔已经突破了某种屏障,他若能赶来这里,那光头大汉就好对付了。」
华茵道:「父亲如今人在西楚,和三姑姑、闻七叔等人在处理要事,只吩咐我一切听大伯和大师兄的安排。」
「比对付先天太极门还大的事?那是什么事啊?」
「要不要我俩给您老去问问?」橘千岁揶揄道,「那边的事你管不了,先顾好自己,保护好妹妹吧。」
「是!」古川章秀武功高强,但也血气方刚,早就暗慕冷俏秀色的华茵,当然更希望利用世交的关系,能有机会让老师说个媒。
「呃……那有劳世兄照料了。」
少年顿时容光焕发,嘴唇上的鼻涕都快差点解冻。
嘴上客气,然而华茵绝非初出茅庐的侠女小剑客,她出道甚早,交游广阔,个人麾下高手如云,组织成的江湖联盟已极具势力,只不过家教尊师重道,在长辈面前毫不骄矜,平日里斯斯文文,难以看出她乃冠军会排名前四的青年高手。
三人在街上买到一些便于携带的腊肉、冻豆腐、羊毛毯、帐篷等物,正准备要连夜直接深入冰原时,城门处竟有一位青年书生拦下了他们,恭敬邀请道:「橘前辈、古川兄、华小姐,我派上官师姐有请。」
「没想到琅璇姐姐也来了,有劳青竹师兄带路。」华茵心喜,虽说当代世风开化,武林儿女更不拘小节,但进入冰原后可就再没有什么客栈旅舍,和男人露宿帐篷极其不便,正为难间,总算遇到了江湖姐妹「救援解困」。
「华小姐认识在下?」那书生正是严青竹,他自问名气一般,没想到华茵眼光见识如此厉害,一下就认出了自己。
华茵笑道:「昔日青竹兄和琅璇姐姐、叶尘、王星禅、沐兰亭、白东皇等人一起对抗本心门的罗我妖像,自是久仰大名的。」
严青竹眉开眼笑,立刻半揖带路,古川章秀随即也要大大咧咧同行。
「人家女子说话,有你何事?」橘千岁早看出了华茵强作无谓,哪怕严青竹不来,他身为长辈也会自己想办法避避嫌,「两日后找我俩,狼烟火箭为号,千万莫要逞能自己动手。」
华茵点头道:「是,大伯您也可以先同我萧师兄见面,人多好照应。」
二人又简单交待了几句,橘千岁不再废话,拉着依依不舍的古川章秀隐于雪夜之中。
燕城苦寒,客栈连名字都没有,房间也很少,土气烟熏,比南疆都是大有不如,但上官琅璇坐在那里,清丽丰美之外,更有一股中原读书人特有的隽逸风骨,仿佛给这客栈都带来了几分卷香高洁之意。
小堂倌杵在柜台里偷偷瞧着,心里琢磨着:去年来的那个俊夫人虽然比这小姐漂亮些,可偏偏少了点说不明白的气质。
随即华茵掀帘走了进来,和上官琅璇快步四手相握,激动喜悦之情颇浓,小堂倌傻傻一笑:这个小娘儿细眉毛,丹凤眼,看着有一丁点凶,不过脑瓜脸蛋儿似乎生得比常人显小,还怪可爱的,可惜穿得太厚,不知胸脯屁股大不大……
「傻娃子呆瓜,还不去厨房帮你叔做饭!」掌柜的一个大巴掌拍醒了小堂倌内心品评美女佳人。
太仙之劫后,上官琅璇的师父冼冰夫人,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并承认华太仙身份的六大圣地高手,所以二位姑娘乃是世交,幼时常同榻而眠,讨论诗经剑经,比结拜虚礼而成的姐妹还要亲近得多。
春秋书院这次精英尽出,兵分三路,支援先行的骆燕北和铁家,可算全力以赴,上官琅璇独自带领天道阁门人暂停燕城,听到华茵行踪后立刻相邀,两姐妹说起近来模糊动荡的时局,也难免唏嘘不已。
「冠军会上洪经藏一人出马,群雄黯淡,白古蟾那种大派掌门都不敢出头,可见一念万法的高手是如何可怖,这次冰原会师,先天太极门三大巨头亲临,令尊华楼主又不来,我估计哪怕咱们人多,也多半讨不得好处的。」
「可惜人家同门一派,咱们散沙一滩,若曾恨水他们……」华茵揉了揉眼睛,又沉吟良久才道:「铁血宝库之说过于虚幻,应该为铁晓慧杜撰,但天元宗和天禅寺那些老狐狸竟然都信了,中间关节的确离奇。」
「管不得别人,咱们姐妹同心便好,铁家命数如何,尽人事听天命吧。」上官琅璇说话间取出一个寸许长的小檀木盒子,「喏,多日不见,姐姐总不能空手,这个送你的。」
华茵也不客气,接过来笑道:「上次的『千里眼』好玩,这次的玩意儿可不许输了。」
木盒子内是一副由两块水晶薄片和金属细丝组成的东西,上官琅璇不等妹子询问先解释道:「东淮岛国舶来的东西,目力倦怠,难辨细字时可以用它,朝中士大夫圈子里早已流行,民间却不太多见。」
「我听过,这是不是叫叆叇?」华茵心思聪慧,见闻也广,不用教,略一摆弄就将其架到了挺直玉润的鼻梁上,她天生眼目偏弱,此物一戴,顿觉神清目朗,精神一振,「但我还听说它应是用绢绫绸子来绑脑后面的。」
上官琅璇笑道:「绫子费事,天热出汗时更难受,这架子是匠人用钢丝铂银打造的,镜片也由砂矿石、白泥、砖灰磨过,叆叇晦涩,春秋书院中直接称其为眼镜,而且……妹子你戴这个东西还真好看。」
玻璃工艺兴于西域,凹凸对光技术兴于江南,手工完善却是兴于岛国,华茵喜欢此物,但倒没觉得自己鼻子上架个镜子有何美丽,她小心收起后说道:「多谢姐姐相赠了,改天我再给你回个礼。」
「要说的话还多着呢,待会儿吃完饭就到我那一起去睡觉,就让橘老师先走吧,免得你一个大闺女不方便。」
「就这样。」华茵早有此意,正求之不得。
上官琅璇起身道:「楼上我住的屋子里有几桶刚烧的热水,你先去洗洗身子,我亲自去后厨看看,这种乡下地方肯定做不出好吃食。」
华茵心下温暖,道谢先上了楼。
姐妹关系自然不假,但圣地之中人所共知,先天太极门远征中最顾忌的就是琅琊楼主,华太仙近年来武功神而明之,都盛传他已超越三心天梯,要勘破某种极限屏障,单凭己力粉碎虚空,和这种巨擘的女儿加深关系,未来道路会好走得多。
只不知和那个男人能否再见。
失贞之事好像过去良久,上官琅璇和叶尘关系复杂已极,似情非情,欲念驱使做下有辱门户的荒唐事,紧接着沐兰亭重伤,他逃难南疆,后又身居高位,订婚圣女。
想哭,又想笑。
华茵锁好门窗,拢了拢炭炉,这才解剑除衣,她不敢脱光沐浴,上身留了一件杏黄丝绸肚兜,细绳在颈后、纤腰处各系绳结,细皮嫩肉上微微勒出的几道凹痕,反而显衬肌肤的娇绵细腻,饱满雪腴的双乳从腋下两侧轻轻外溢,极富青春肉感。
下身仅着自己亲手缝制的那极薄极短的轻丝亵裤,以及紧致白袜,腿心隆起雪阜凸成一道诱人沟壑,薄丝面料甚至难掩那抹整密的乌痕,就连华茵自己低头去看时都会面色绯红,羞意盈盈。
她本是出身不输世家贵胄的千金,却追逐父亲,痴情武学剑道,从未考虑什么男女情爱,更未曾有过幻想自渎,但知色爱慕乃少女天性,独处时捻针穿丝,做些让人心头荡漾的隐秘内衣,荒诞中带着轻微放纵,自己也莫衷一是。
扽脱白袜,玉足纤秀柔滑,脚掌浅弧线条楚楚动人,趾甲未涂蔻丹颜色,却天然呈现淡淡粉红,光滑玉润,犹如花瓣儿,踩入清水浸泡的瞬间,堪比瑶池生佛莲,美不胜收。
华茵戴上新得眼镜,随手从包裹拿出一部经卷,弯腰屈腿,柔荑托腮,和冠军会上那个剑气冲霄的凤凰仙子判若两人。
「啪」地一声轻响,门闩竟被人以内力从外崩断。
若是上官琅璇回来断不会如此,华茵惊得脸色煞白,急忙握住凤天舞剑柄,扯住棉被掩起自己。
「琅璇,想我了没?」紧接着大门轻开,闪进一道灰影,声调轻柔和煦:「嘿嘿,小脚丫子都没藏住露外边了,还躲?」
对她这种未婚少女来说,脚几乎等同名节,隐秘之意犹胜身体,居然稀里糊涂被人瞧去。
生平窘境,无逾于此,华茵眼眸发寒,握剑的手已然凸起青色筋络。
半个时辰前,燕城城外,叶尘正和橘千岁擦肩而过。
「嗯……」矮小的橘千岁忽然身形一滞,扭头去看,转瞬再回过头,恢复如初。
「怎么了老师,那年轻人有问题?」古川章秀问道。
橘千岁沉声道:「心血来潮而已,觉得那少年很像你四叔。」
少年愣住,说道:「是吗?四叔好像比他长得好看不少吧,身形、打扮更不挨边。」
橘千岁又「嗯」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
「那个满脸皱纹的大叔身手不凡呢。」叶尘并未回头,可那一瞬间怒浪海潮的压迫感还是清晰感觉到了。
蚯蚓道:「这些日子北燕肯定卧虎藏龙,高手满街走也不稀奇。」
老猫道:「我打听到了春秋书院的高手就在燕城,这里三间客栈,他们八成在最大的那家。」
「呃……我认识那家客栈,走吧。」叶尘估计就是当初和方楚倩住的那里,杀死狱屠殿游宏、厉奎后气血翻涌,还和季雨仙春风一度。
未进门就见到了熟人,正在门口马厩整理马鞍的严青竹。
「青竹兄,别来无恙啊。」叶尘得见故人,哪怕相识日浅,也不由生起他乡遇故知的感觉。
「阁下是……」严青竹但觉迎面而来的少年深渊难测,贵不可言,面目隐有迷雾,瞧不清楚,一时竟怀疑自己眼花,待走到近处才发觉面熟,猜道:「叶……叶兄?」
「哈哈,当然,还不见过盟主?」叶尘走近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,「你怎么跑北燕来了,莫非是上官小姐在里面。」
严青竹想到一年前几人还共游南州,如今沐兰亭主脉断绝,铁晓慧生死未卜,真可谓沧海变换,人事已非,心中亦是感慨万千,忙道:「是,在里面,我去给叶兄通告声。」
「我自己过去吧,你受累安排下我这两个弟兄的食宿。」叶尘心里则道:夜黑风高,和内媚撩人的小琅璇鸳梦重温,岂不妙哉?」
「这……」似乎于礼不合,但今日的严青竹已今非昔比,心里已猜到几分二人似有难言雅事……「师姐不是在一楼用膳,就是在二楼休息,叶兄自便……」
叶尘笑道:「甚好。」
果如所料……严青竹知道叶尘乃强援中的强援,绝口不提什么魔国森罗妖宗之类的事,可他光顾三缄其口,另加极是意外,竟忘说华茵也在里面,等想起来时,色狼已入美羊窝。
「看到华小姐的话,叶尘他又不是不认识,自会想法子支开……」严青竹安排老猫蚯蚓住进后院,略一思忖,也懒得再多嘴打扰。
锦绣江山传第四卷 逐鹿鏖战(第十章 燕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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